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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6 08: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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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引
我出生时,父亲三十一岁,母亲却还不满十八岁。这样的年龄做妈妈在今天
看来很是稀奇,但在五十年代却是司空见惯。
不司空见惯的也是不能被接受被原谅的,到是父母那样悬殊的年龄与母亲第
三者插足而导致的父亲的离婚。
就象那个年代的许多先例一样,父母的结合仍然是世俗所不接受不允许的。
父亲早在读大学之前,在老家农村便已结婚,大学毕业后留在天津城里教书,我
的两个姐姐则随她们的妈妈在河北农村生活。后来爸爸的学生,也就是我的妈妈
走进了爸爸的生活。
在当时,社会道德对此严重不许。为阻挠父亲与前妻离婚,爷爷曾以自杀相
逼,后又与父亲断绝关系。父亲曾很矛盾,很痛苦,但仍然与妈妈结合了。结合
后六个月,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我之前,爸爸与前妻曾生育过二男二女,但是两个哥哥均未活到满月便夭
折。做为第一个活下来的孙儿,我本来应该得到爷爷的疼爱,但即使爷爷那么地
期盼孙子,却因父母的婚姻之事也拒不接受我这个孙子。在我一岁大时,父母曾
带我回老家,但爷爷却无论如何不让我们进门。可见父母在那个年代的结合给身
在农村的爷爷与其他家人脸面上的打击有多大了。
灾难终于降临了。文革开始后,因为出身的关系,同为教师的父母被打成反
革命。大概在中共九大前后,父母带着我被遣返回到了父亲的老家农村接受监督
劳动,于是,接连不断的批斗开始降临到我们一家三口的头上。
最残酷的批斗应该是在九大前后,不过那时我还小,没能被斗,只是已经记
事,成天看到父母及其他四类分子们被五花大绑着游街,心灵深处便打上了一层
深深的阴影。
(一)
首先宣告,我和妈妈并没有《乱与虐》小说中写的那样有过乱伦,那不过是
小说罢了,尽管我在手淫时的性幻想主要的是我妈妈,尽管我真的喜欢她被五花
大绑任人虐待时的样子,尽管我偷闻过她的袜子和内裤,甚至偷闻过她的脚。
妈妈特美,我甚至认为直到今天我也再没遇到过比她更美的女人(这并非感
情使然,是抛开感情后纯粹从姿色上讲的)。妈妈的性格与爸爸截然不同。她什
么都想的开,似乎天大的荣辱都不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享受过天堂般的宠爱。从她上小学时起,就有专门的小轿车接送她上学放
学。她也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文革的十年,她不知被多少男人凌辱过。但她始终
那么淡定坦然,似乎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全如演戏似的只是多了一种体验
一般。
我和父母下放到农村接受改造后,最让我对妈妈刮目相看的,是有一回,我
们小学生停课参加拾麦穗劳动时,一个小学生到河边玩耍时不慎落水,在场的女
人全都吓的只会大喊大叫,可会游泳的男人全不在近前,我们又全是小学三年级
以下的学生,也都不敢也不知如何下水救人,若是再去喊会水的男人来,那小孩
肯定早就淹死了。
就在这时,正和女社员们一同劳动的妈妈,不声不响地向着河边跑去,一边
奔跑,一边甩掉了外衣和鞋子,到了河沿,飞身一跃,苗条好看的身体在空中转
了一个角度,然后呈一条直线般笔直地插入河水中。不多一会,那小男孩被妈妈
救上岸来,捡回了一条生命。
就在当天的晚上,那小男孩的六十多岁的奶奶和他的还是党员的妈妈,冒着
混淆阶级阵线的极大危险,在全村的社员都已经入睡的时刻,偷偷溜进我家,一
声不吭地放下一大包红糖和十多个鸡蛋,直到妈妈答应收下,才又悄然地离去。
从那以后,出身贫农的那一家人,包括他们的本家七个叔伯兄弟也就是七家
几十口子人中,尽管斗争十分地积极,可在妈妈被批斗或游街时,再没有一人上
台打过妈妈一下啐过妈妈一口。
直到现在,我的脑袋里仍然清晰地保存着妈妈那一路奔跑的姿态和入水那一
刻的优美图像。因为在那个时代的农村,根本看不到女人下水游泳,甚至压根就
不相信女人也有会游泳的,而妈妈不仅下了水,而且那入水的镜头竟然是那样的
好看,游泳的技术又是那样的娴熟。
我第一次看到妈妈挨斗是多久,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我们下放时正遇中共九
大前后,那时几乎天天有批斗会,父母几乎每次都要和众多的四类们一同挨斗、
游街。
那种全因为出身而没有丝毫个人原因的批斗,其批斗的内容也全是空洞的,
只是众多的四类排列在一起让人捆着、撅着,并不给我留下特别深的印象,给我
留下的特别深的印象的,是妈妈作为破鞋被揪出来后的挨斗。
那是我已经上七年级(为什么有七年级,后文有说明),因为那时的批斗已
经不象九大前后那么激烈,妈妈便重又回到我们公社的中学教书。这天的早上,
妈妈早早地做了饭,便比往常早许多的一个人出去了。
临出门时,让所有那个年代我的同龄人绝对享受不到的,她抱了差不多已经
高出她一头的我亲了一口,对我说道:「记住妈妈的话,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要
怕。」看着我不解的神色,又坦然地说:「妈今天要挨斗。」
听她说到自己要挨斗的神态,绝对令人想象不到,那似乎不是在说自己,而
是在说某一部电视剧中的某个人或某个事似的,看不到惊慌与恐惧,我不知她是
强烈的伪装才有这样的效果,还是本性就是这个样子,今天我想,大概二者兼而
有之吧。
到了我也该到校上课的时候,当我走进校园时,就看到一群早我到校的学生
们,正聚集在一个开大会常用的主席台子前边。我也走近去看,还没用我挤进人
群,远远的,就看到了妈妈。
那一刻,我简直蒙了头,连天也在打转了。妈妈和那个经常到我家批斗我妈
的校长林大可两个人,全都被五花大绑着,紧紧地挨在一起,深深地低着上身,
高高地撅着屁股,一动不敢动地勾在台子上。林大可的脖子上,挂着一块巨大的
牌子,牌子上写着什么我已经记不起了。
妈妈的脖子上却是几双臭鞋,那就是意味着,妈妈和这个同样和她撅着的男
人,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了,也就是搞破鞋了。
这林大可,当时有四十多岁,原来曾在国民党青年军中任连指导员,后来起
义了。到我们下放时,他正做着我们公社学校的校长。他是全公社很有学问也很
有气质的一个男人,长的一表人才,他的经历与见识,谈吐与风度,是与当时我
所能见到的其他的领导截然不同的,怎么个不同,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那种
令人讨厌的不同,而是令人欣赏与羡慕的不同。
出事的前几天,就听说林大可领导的那一个造反派,叫什么「全无敌」的,
已经被卫小光等领导的「从头越」造反派打倒,正在深揭猛批中。本来,作为专
政对象的我们这些人家,是与人家造反派全无干系的,但没想到因为林大可受不
住卫小光们的严刑拷打,竟然交待了他与妈妈的奸情。
再者呢,象妈妈这样被林大可借批斗而占有的情况,本来是受害者,但怎奈
妈妈的出身太差,在校期间又的确受到林大可格外的关照,比如可以不象其他四
类那样早起扫大街,晚饭后掏大粪等,于是,卫小光等定性,林大可与妈妈属于
搞破鞋。
学生们围在台子下面看着,议论着,但并没出现扔土坷垃和脏东西的现象。
妈妈的双臂被反扭在背后紧紧地捆住,胳膊上几道绳子勒的很紧,一道一道
全勒进肉里,因为她是撅着的,我也能看到她背后的情况,她后背的中间,集中
着从手腕、双大臂、双肩几个方向过来的绳子,系成死扣。
那两个手腕被紧紧地勒着,微微握着的双手已经呈现出紫色。脖子上吊挂着
的几双臭鞋,因为吊挂的绳子太短了,此时便全部紧紧贴在妈妈的脸颊上,从老
远,似乎都能闻到鞋子散发出的恶臭。
我没有敢再进教室,一个人胫自跑回家去,用被子蒙了头,睡觉。
到了晚上,一直到吃过晚饭很久,好多人家都睡觉了,全村一点亮光全没有
了,妈妈才回家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妈妈就被带走,我本不想去上课的,但赵小凤通知我,
说学校叫我必须到学校去。到了学校后,没容我进到教室,卫小光等学校「从头
越」战斗队的几个头头,便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有十多人在场,妈妈和林大可也在,二人紧紧地挨在一起靠墙
立正站着,头使劲地低垂着。
「鲁小北,后天召开全校革命师生大会,到时你要主动上台去,揭发林大可
与郑小婉的反革命破鞋行为,发言稿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你先拿去好好准备,这
是革命群众对你的考验,希望你能与反动家庭划清界限。」一个老师交给我一份
写好的发言稿,然后要我回教室去了。
晚上,一个同是学校老师的女人,偷偷溜进我家,对妈妈说:「郑老师,我
得先给你陪个不是,明天开大会批斗你,他们让我上台发言。你也知道,我们家
成份不好,我不敢不听他们的,发言稿也都是他们要我这么写的,甭管我发言稿
上说的是不是那么回事,明天我问你你就承认得了。」
妈妈反倒劝她道:「没关系的,你不要为难,他们要你怎么发言你就怎么发
言是了。」
那人又是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妈妈说对不起,然后才走了。
到了第三天中午,妈妈仍然没有回家吃中饭,我不会做饭,便一个人啃着棒
硬的玉米面饼子。这时,和我们仅一墙之隔的赵大婶过来,进到屋子,便亮起嗓
门叫道:「哎呀别吃那饼子了,冰凉棒硬的怎么吃呀,来,吃这个。」
她递上了刚刚烙熟的菜饽饽,对我说道:「快吃吧,吃完把这几个给你妈送
去。」
这菜饽饽,也是玉米面的,外观和大饼子并没太大区别,只是它里面包有菜
馅,白菜或榆钱或槐花或蔴棘菜或苦蔴菜等等,很好吃的。
我用一块布包着两个菜饼子,到关押妈妈的地方去。那是一处带有拐角的大
院,刚刚拐进大院,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三四十岁的民兵,正在将妈妈从房间里
押出来,妈妈仍然反绑着双臂,任那男人象牵牲口似地抓住她的肩膀。
大概是因为双臂捆着的原因,妈妈的上身向下弯着,但那民兵,却用一支脏
手,去托举妈妈的下巴,直到将妈妈的脸托的朝了天,这还不算,那坏蛋竟然将
脏手整个地伸进妈妈的口中,在妈妈的嘴里弄着……
妈妈双臂捆的紧紧的,丝毫也不能反抗,就这样的任他弄着。显的十分的无
助。直到听到我的脚步声了,他停止了弄妈妈,知道我是来送饭的,便站到了一
边。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目的。
吃饭时,也没有给妈妈松绑,是我喂妈妈吃的。妈妈只吃了一个菜饽饽,我
给妈妈喂水,也只喝了几口。当得知是赵大婶做的饽饽时,告诉我要懂礼貌,并
要我尽量不麻烦人家,就吃凉饽饽凑合一下,过几天批斗结束了,再给我做热饭
吃。
到了下午,全校师生在专门召开批斗会用的场地,召开批斗林大可与妈妈的
批斗大会。
大会由赵小凤主持,只见她高高地扎着两个小辫子,大声地宣读着毛主席语
录,然后一声大喝:「把暗藏的国民党特务林大可与郑小婉带上来。」
于是,早就捆好的妈妈和林大可被四个背着各式枪的民兵押上台来,把身子
按成一个直角撅着,然后四人下去了,林大可便和妈妈紧紧挨在一起保持着那样
的姿势撅在了台子上。
大会先是由一个长的很丑的女教师宣布林大可与妈妈的各种反动行为,并重
点宣布二人长期搞破鞋的行为,每念几句,便当场对着林大可与妈妈问道:「林
大可,你认罪吗?」
林大可便撅着回答:「认罪。」
然后同样地问妈妈,妈妈也同样地回答。
接下来是几个红卫兵闯将给林大可和妈妈挂牌子,挂破鞋,二人挨斗的姿势
却没有任何的改变。
再接下来是群众上台发言,一个又一个,待第三个发言完毕后,赵小凤开始
宣布:「下一个上台发言的,是臭破鞋郑小婉的儿子鲁小北。」
按规定,我走上主席台,站到话筒前,却并不说话,会场一下子静下来,又
过了几分钟,我还是不说话,赵小凤没有太多经验,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又过
了几分钟,卫小光才走上台子,对着我说:「鲁小北,你要与反动的家庭界限,
要勇于揭发批斗郑小婉的各种罪行,争做『可教子女』。」
但我早已抱定决心,就是不说话,他们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也不知该如何
应对,又过了一会,赵小凤开始宣布下一个发言的,我便走下了台子。我在台子
上站了足有五分钟,但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那个他们给我写好的发言稿,早
就让我给撕了。
批斗会后没有游街,妈妈和林大可也没有挨打。
晚上,妈妈回到了家,好心的邻居赵大婶又送来两个暖水瓶的开水,对着妈
妈说:「把胳膊用热水烫一烫,能把绳子印化一化。」妈妈道了感谢,赵大婶出
门时,又说了句:「哎!谁叫你出身不好哇!」
那时搞阶级斗争,按照最高领袖的教导,是要「年年搞,月月搞,天天搞」
的,作为出身不好的四类分子,即使表现的再老实,也要定期或不定期的挨斗,
特别是对于新出现的「破鞋」,群众的斗争积极性比斗其他的四类分子更加地高
涨,那批斗就会更加的频繁。
说到这破鞋,并不是真的男人和女人睡到了一起才算是搞破鞋,有时仅仅是
搞对象的青年男女在青纱帐里拥抱了一下被人发现,或者仅仅是拉了一下手被人
发现,就算是搞破鞋了。更有甚者,对于一些出身不好而又长的不错的女人,即
使她们连拉拉手的事也从没做过,也可以裁脏被打成破鞋的。
妈妈挨斗后没过几天,大概是地里的活不太急,或许是革命的干部们心里痒
痒手心里也痒痒吧,林大可和妈妈便又一次被捆起来斗了一回。这一回批斗,又
多了一个人,是早已被斗倒的另一个我们称作「小蛮子」、又被称作「小侉子」
的女老师,姓鹿,叫鹿一兰。因为她是南方人,故这样称。
她是随丈夫一同被下放到我们公社的,早在妈妈之前,也是因为和林大可搞
破鞋,被斗过好多次了。
在那个年月,只是因长期在一个村生活与生产,批斗会并不象《乱与虐》小
说中描写的那样,或者多数情况下不那样。许多情况下的批斗会,主要是受上级
政治要求的无奈。
记得是一个初秋的傍晚,那时的妈妈已经参加妇女生产队的劳动,因为斗争
会是要定期或不定期召开的,这晚上便是妇女生产队召开我妈妈的批斗会。
晚饭后,人们或者到大场边乘凉,或者下河洗澡,因为批斗会决定在我家的
小院里进行,所以妈妈和我早早就吃过饭,并收拾好屋子、院子。我们家临近生
产队打麦场,在这里开会比较方便。
最先赶到我家的是妇女生产队的队长,她姓李,比妈妈还小几岁,看上去却
比妈妈老了许多,她个子很高,很瘦,却并不好看,不过人却并不坏。
她没打招呼,便进了我家的小院,正在屋子里的妈妈赶紧立正,口中念道: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然后便立正垂手低头地站在一边。
那女队长却一把抓住妈妈的双肩,大声地说道:「哎呀不要这样,就我一个
人,别这样,先坐一会。」
妈妈给她倒了一碗水,不好意思地陪她在小院里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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